泉州鞋企难逃“用工荒” 薪酬低是主因

     缺工！打开报纸，浏览网页，“用工荒”正成为眼下最热门的词汇之一。泉州缺工，长三角、珠三角缺工，就连劳务输出大省四川、河南等地，也有企业喊缺工。

　　2月21日到28日，泉州市总工会共组织特步、匹克、鸿星尔克等16家泉企，行走7天，紧锣密鼓，先后赴河南、四川等10多个省（市），只为了一个目的———招工。据泉州劳动部门统计，泉州今春缺工达15.3万人，行业主要涉及制鞋、纺织服装、电子、机械制造、石材、水暖、树脂、包袋、工艺品制作、餐饮、娱乐、食品饮料等，最缺的是普工。

　　大量缺工，无疑将影响一个地方经济可持续发展。而导致缺工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这背后的症结如何破解？泉州作为一个有重要地位的制造业基地，在迎战“用工荒”的问题上，极富有样板模式。

　　【记者调查】招工面临三大现象

　　现象一：薪酬不具备竞争力

　　23日，在河南南阳的招聘会上，南阳宛城区的屠葛士在一家泉州服装企业摊位前，听到招聘主管承诺第一个月按泉州最低工资标准支付后，扭头就走。“650元，连吃饭、抽烟的钱都不够。”29岁的屠葛士说，他之前在东莞打工，一个月1200元左右，一年下来根本攒不下钱，没想到泉州的待遇竟还不如东莞。

　　在泉州一家服装企业车间当普工的四川人苟莹，向记者晒出了她的月生活成本：在企业食堂吃饭300元，和男友在外租房200元，上网150元，交通费用50元，电话费50元，衣服、鞋子等100元，化妆品50元。最节约，一个月也要900元。苟莹说，自己一个月的工资约1200元，有时稍微放松，就要透支了。

　　现象二：内地企业开始“抢人”

　　德阳市总工会副主席彭毅调查后认为，如果外出打工的待遇达不到本地待遇的一倍，确实对农民工吸引力不大。调查显示，有想留在老家工作生活的农民工，在四川一些地方正呈现增多趋势。此外，更重要的是，内地发展建设加快，进一步“留住了”劳动力。

　　据眉山市东坡区劳动部门统计，该区由于加快当地项目建设，仅今年就新增劳动力需求2万人。当地正在建设中的一家液晶电视项目，首批工人就将达到3000名，对于那些曾外出打工的农民工来说，现在留在家门口也能挣一份和外出打工差别不太大的收入。此外，四川一些地方政府为鼓励外出打工多年的农民工回乡创业，出台了许多吸引农民工回乡创业的优惠政策，比如有一个地方就承诺，对符合一定条件回乡办厂或从事养殖经营的，给予50万元的免息创业资金贷款。

　　现象三：年轻打工族不爱生产线

　　27日，在四川泸州的泉企招聘现场，在服装、纺织、电子等企业摊位前，安溪一家箱包企业的生产部经理李福全告诉记者，目前愿意应征公司普工的人中，85后人数不到10%，女孩更少。绝大多数是70后、85前的，年轻人对劳动密集型企业的生产线感兴趣的非常少，“只爱办公室，不爱生产线。”

　　“年轻女孩宁愿拿更低的工资到酒店当服务员，也不愿来企业当普工。”洛江一家轻工企业的人事部谢经理告诉记者，有个女孩当普工每月能挣1500元，辞职到一家商场当收银员，一个月只有700多元，却不愿回厂。“原因很简单，商场的工作环境比工厂好，上班轻松。”

　　李福全说，他更担心的不是眼下的企业缺工问题，而是大量的85后不愿进厂当工人，而现有的普工随着年龄增大将逐渐淡出，普工缺人会成为企业常态，最终将出现劳动密集型企业普工断档。

　　【企业应对】

　　加钱？加钱？招数一：加薪，要么加福利

　　“我们的优势正在渐渐失去。”一家颇具规模的泉企招聘专员用这句话总结了此次外出招工的心得。南安一家服装企业发放招工启事，刚开始的几天对外说最低工资每月650~800元，一看形势不妙，招聘专员用笔把650元涂去，最低待遇立即“涨了150元”。如长三角、珠三角许多开始以加薪来吸引农民工的企业一样，嗅觉灵敏的几家泉州企业，主动在招聘宣传资料上将开出的工资待遇，比去年平均提高了10%。

　　不过，记者调查采访发现，在缺工面前，多数企业工价仍不变，变的只是福利待遇。一家鞋服生产企业的招聘主管告诉记者，如果加薪，劳动力成本不断上涨，企业压力将越来越大，一些小企业可能连生存都困难。一家服装企业的人力资源部经理也表示，老板不同意涨工价，因为劳动密集型企业几乎是计件工资，如果工价微涨，生产旺季企业劳动力成本将大幅上涨，而通过满勤奖、年终奖、返厂给奖励等方式适当提高员工福利待遇，成本较易掌控。

　　招数二：带人，至少奖200元

　　面对“工荒”，多年前就被多数泉企争相效仿的“以工招工”方式，在沉寂了两年多后，今年再次成为一些企业屡试不爽的良策，只是不同企业做法不同，开出的报酬也不等。

　　“招到一名新员工，至少奖励200元。”泉州格来德公司管理中心副总经理夏传宗介绍，对于老员工介绍新员工的，招到的新手干满4个月后，即给介绍人200元的奖励，如果招到的是熟练工，奖励提高到300元。“假如你介绍的员工干满一年，你至少能得到500元的奖励。”不过，夏传宗说，即便如此，节后至今老员工介绍进厂的新员工只有四五十人，加上通过别的渠道招到的工人总数才150多人，缺口750多人。

　　更有企业开始寄希望于给职业中介“好处”。泉港一家纺织企业的人事部经理陈勇在外出招工行将结束时，给四川一家职业介绍中介开出的劳务报酬是，只要是女工，每介绍一名员工，进厂3个月后给予400元的劳务报酬。

　　【专家观察】产业结构渐现隐忧

　　喊涨声一片中，泉州企业是不是有点气喘？一位曾在服装、电子等行业滚打多年的副总私底下说，即使将眼下员工月工资平均增加个一两百元，他个人仍觉得偏低，仍有可提工资的空间，仍在老板的可承受范围内。

　　劳动力成本的提高，带来的必然是产品价格成本的变化，是企业竞争力的下降。这位副总担心，劳动密集型企业如果不在工艺改进上下工夫提高效率，从而间接降低成本，很有可能出现“留住了员工，却丢了客户”的得不偿失状况。

　　泉州市政府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一研究员说，泉州的企业用工荒，显露出了产业结构隐忧。从2000年就开始出现的用工荒，随着经济回暖，有更加紧张的趋势，而泉州的传统产业转型速度偏慢，相当多的企业主动性和意识都不够，没有长远的眼光，观望、盲目乐观，如果不早做产业转型升级和技术创新，不改进工艺，在用工荒的滚滚浪潮中，很可能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在不知不觉的舒服日子里慢慢死去，被市场无情淘汰。

　　这位研究员认为，企业的发展，要遵行市场的规律，更多的是靠企业自身，政府做的，通常是政策配套，泉州在善待外来工上，出台了许多不错的举措，但有些政策在实际操作上仍需细化，比如户口、经适房等。用工荒来势凶猛，表面上看是企业逼紧，深层次来看，政府更应该借此发力，但一些地方政府在这方面反应迟钝。

　　试想，如果一个地方缺工过大，势必影响到税收、GDP，地方政府很难忽视这两块，但却没有很快做出应有的举动，这是角色的缺位。

　　【政府思考】拿什么吸引新生代农民工？

　　在矛盾中前行的招工团，一直在思考着如何解决招工难题。

　　2月26日，在四川泸州召开的城际就业维权联盟座谈会上，全国总工会研究室主任李滨生发出疑问：“我们拿什么吸引新生代农民工？这是新问题。他们的职业是工人，身份是农民，他们是生活在城里的农民工。”

　　李滨生说，第一代农民工随着年龄变老，最终将回到农村，而新生代农民工退回农村的话，将做不了合格的农民，这些乡音已不再浓重的新生代农民工，如何让他们融入城市？一座城市拿什么吸引他们来并且留下？这值得思考。

　　思考一：泉州如何实现人有我优？

　　200万外来务工人员在泉就业的背后，是这个庞大群体对泉州的认可。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在泉州读书，“一个不能少”，吸引他们云集这座滨海城市。当这些优势也不再“独有”时，泉州如何实现人有我优？

　　泉企外出招工团踏上归程时，泉州市总工会调研员蔡金宝认为，企业应该在提高员工工资福利待遇和社会保障上多动脑筋，在技改和转型上下功夫。

　　比如前些年一些企业里打出的“夫妻房”口号，吸引了不少夫妻农民工，现在还有许多企业做不到，但一些夫妻农民工已对“夫妻房”不满足，因为孩子也在泉州读书了，又窄又小的“夫妻房”，不够三口之家容身，他们希望有政府或企业提供的“廉租房”，稍微改善一下居住条件。

　　再比如，一个农民工在泉州打工十多年，他们的子女也从小在泉州长大，成为“新泉州人”，但他们在泉州买不起房子，也没有户口，如果有更好的政策，解决他们的户口问题，或许他们将永远留下来，并吸引更多的农民工来到泉州。

　　思考二：提高农民工待遇亟需酝酿政策

　　据悉，泉州劳动、总工会等部门，节后正在或将赴十几个劳务输出省份招工，泉州市分管副市长也将带队外出招工。在思索“用工荒”的同时，泉州有关部门已开始酝酿改善农民工待遇。

　　“城际就业维权联盟”这一泉州首创的农民工就业维权模式，受到全国总工会的肯定。拖欠工资、工伤、职业病……如何解决这些最让农民工担心的问题，更好地为农民工维权？泉州市政协副主席、总工会主席傅福荣介绍，泉州正在筹划今年适时召开全国城际间工会职工就业维权联盟座谈会。

　　来自泉州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局的最新消息，泉州正在酝酿出台一份改善农民工待遇的政策，这几天将上报市政府批复，内容包括医保、社保等社会保障和农民工维权等方方面面，还有政府鼓励职业中介招工的报酬也将有所提高。

　　比如早在2005年，泉州市政府出台《奖励组织输入外地劳务人员暂行规定》，对成批输入外地劳务人员的职业中介，政府按每输入1人100元的标准给予奖励，现在拟随行情将这个标准提高到200元。另悉，关于最低工资标准调整的考虑，泉州已经上报省政府待批。

　　编后

　　荒，什么慌？

　　已有业内人士指出，从今年工荒的特征看，仍然同以往一样，还是出现在那些低端的制造业，如玩具、服装、制鞋等加工制造行业，而这些企业在过去得以生存与发展，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劳动力廉价。时过境迁，工荒时节，如今新生代的劳动者拥有了选择的话语权利，那些低端制造业，则难免会在这场民工争夺中面临严峻考验甚至淘汰出局。

　　目前，面对庞大的工荒缺口，企业以“加钱”的方式来急切地应对“缺工”。我们自然能想到，最终能够坚持下来的多会是那些能为劳动者开出高价的企业，但这未必能够真正解除他们的工荒焦虑，最根本的办法还是加快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否则，善于流动的劳动力迟早会另择高枝。要知道，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最新发布的一项调查显示：今年企业与劳动者都有提薪的预期，但企业预计提高幅度在9%，而劳动者预期提高幅度在12%。这种预期差距的矛盾，永远会一次次在企业与劳动者之间的胶着状态中爆发出来。

　　目前经济虽说实现了快速复苏，但是仍然不能轻视通货膨胀的潜在风险，低端制造业的加速生产是否会导致产能过剩？如果没有积极的结构调整与产业升级，泡沫产生时日子势必更难过。也就是说，泉州“缺工”的背后，是泉州产业亟待升级的“真相”。对于低端制造业的工荒焦虑，我们能否看到背后更深的“燃眉之急”之所在？比如政府部门是不是关注一下科学疏导低端制造业发展等问题，而不是单纯依靠工会帮企业寻找劳动力？

　　而有关政府部门则应不仅要帮助他们输送劳动力，更要进行分类引导与协调他们进行结构调整与产业升级，以求未来能够取得长足发展。